世人皆言,随园士子,尽皆俊杰,这句话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是正确的。
钱渊始建随园,第一批随园士子都是同年,大部分都是在史上留下名号的人物,资质不凡,几个名声不响的,也是钱渊、徐渭细细考量过的,比如杨铨、陆一鹏、周诗这些有能力,但没什么背景的。
入仕这些年了,每一个随园士子都从随园得到了很多好处,诸大绶得以成为潜邸旧臣,陶大临得以校录《永乐大典》,孙鑨、徐渭入詹事府,其余的周诗、陈有年、陆一鹏、杨铨无不如此。
不仅仅是政治资源,随园在各个方面都给随园一党提供着各种资源,多家组建船队出海贩货,多家参与到应星洋糖等各种货物的销售渠道中,更别说类似于钱家酒楼、全聚德这样的铺子都是分别给各家分红的,甚至钱家护卫还负责关键时期的各家安全。
但所有人都知道,随园的核心是钱渊,但根基是东南。
虽然胡应嘉执掌东南通商事,但随园并不完全畏缩而退,所谓随园根基在东南,主要指的是钱渊设市通商这件事。
所有人都知道,是钱渊一力坚持招抚汪直,使两浙倭患渐息,如果倭患再起,钱渊必定会受到疯狂的弹劾。
最恐惧的一件事是,是谁?
“不会是靖海伯吧?”
杨铨的声音有点颤抖,这是最糟糕的可能性,如果是汪直复叛,一切成空。
钱渊没有说话,视线在各人的脸上一一扫过,他失望的看见,如周诗、杨铨、潘允端、陆树德等人的惴惴不安,但他也欣慰的看到了诸大绶、陶大临、冼烔脸上的坚定,以及平静下来的徐渭、孙鑨的深思。
看钱渊一言不发,厅内本就凝重的气氛如同实质,压得如陆树德、林烃两个年轻人似乎都喘不过气来。
这时候,外间脚步声响起,钱铮在前,陈有年、吴兑在后。
“问过了,无异常。”钱铮摇摇头。
钱铮是去找了徐渭的岳父礼部左侍郎高仪,按例如果汪直挂了,应该奏折递入礼部,钱铮本就是通政使,又和高仪核查了一遍,绝对没有收到靖海伯汪直病逝的消息。
这也是钱渊最畏惧的一件事,汪直身死。
汪直历史上这个时候已经死了好几年,虽然是被弃市的,但毕竟五十多岁的人了,常年漂泊海上,能活多久是很难说的。
钱渊点点头,视线落在吴兑、陈有年身上。
“户部未闻。”陈有年皱眉道:“呈上前三个月税银账目的镇海吏员尚未离开,已然问了,也没听说倭患。”
“也就是说,至少五月十日之前,两浙未有倭患。”
“未必,两个月内,兵部未收到浙江兵马调动的军报,但……”兵部郎中吴兑摇头道:“二月末,台州松门卫上奏,有倭寇侵袭沿海,三艘渔船被劫,渔民伤亡十余人,浙江总兵官董一奎调游击将军张一山进剿。”
徐渭脱口而出,“王子民奏折中,倭患在台州府太平县,正是松门卫辖区!”
孙鑨用侥幸的语气轻声道:“如此看来,和汪直无甚干系?”
“无甚干系?”钱渊冷笑一声,“他王子民南下入浙,自以为踌躇满志,却遭羞辱被强行逼退,弹劾我钱展才还带上了胡汝贞、戚元敬、俞志辅……难道就为了发生在台州府太平县那些尚未登陆的海盗?”
钱渊不在乎王本固想做什么,他首先要确定的是,汪直没出事。